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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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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系統另一邊的聯絡人看著屏幕,將信息發送出去:【你已經註意到了狄含的玉佩,這對你而言是一個很重要的道具,你可以順藤摸瓜,一步步找出真相。】

李漠向打算繼續去門口蹲著看螞蟻搬家,螞蟻對他而言是個很有趣的生物,它們總是像被設定好的小型機器,機械而重覆地做著同樣的事情,日覆一日……

系統另一邊的人終於妥協了:【如果給了植入哀帝的記憶,會影響到你,因為他的精神力太過強大,誰沾誰喪,如果你實在想要了解有關於哀帝所有的真相,那麽就以旁觀者的角度去了解,切勿深入代入。】

李漠向道:“好,給我傳信息吧。”

系統:【無論你得到了什麽樣的信息,讓李漠活下去,並洗白逆轉,成為一代明主的任務絕不能終止。】

在李漠向罷工的威脅下,他終於收到了一份真實可靠的資料。

李漠向以為自己得到這份資料後,就會找出解決狄含這個麻煩的方法,就能運籌帷幄,逐個擊破,順利任務,然而就在他難以置信地將信息提取了好幾遍之後,他差點卡機。

資料裏洋洋灑灑的幾十萬字描述了哀帝從出生到死亡的人生,整一個波瀾壯闊的狗血大全,包含但不限於真假太子、青梅竹馬,馬甲,欺騙,父債子還,家國仇恨,死不瞑目……

他終於知道那塊玉佩的意義。

他也終於知道了李漠後期突然變態,無論如何也要守住的驚天大秘密是什麽了。

李漠向坐在窗前,開始梳理這個故事。

哀帝李漠從出生起就住在一個叫大光寺的地方,但他不是和尚,只能算是寄人籬下的一個棄兒,他沒爹沒娘,沒身份沒來歷,住持師父說他是從垃圾簍裏撿回來的。

李漠雖然從小生活在寺廟裏,眼睛裏見到的全是和尚,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就一點熏陶沒受,性子十分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野得沒邊沒際,糙得無法無天。

而在寺廟的另一堵墻後,住著另外一個年級與他相仿的小孩兒,名喚淩君,雖說年紀相仿,但除此以外則完全不同,他生得白凈貴氣,又懂事謙虛,性格隨和,天天曬日光浴的李漠和他一比,活跟個野猴子似的。

一墻之隔,天差地別。

雖然都是寺廟中的孤兒,但他們的境遇完全不同,淩君好像身份十分尊貴,穿最好的衣服,睡最好的禪房,方丈總是會親自指導他讀書寫字,和尚們都對他恭恭敬敬。整個寺廟裏,菩薩第一大,方丈第二大,淩君第三大。

李漠的小日子雖然不能說艱辛,但十分眼饞淩君的生活,他總是偷偷跑到淩君屋子裏,看著淩君寫字之後,殷勤地幫他抹桌子掃地,每當這時,淩君就一定會給他糕點或者糖葫蘆。

寺廟生活太寂寞了,兩個被遺棄的孩子孤單的靈魂碰撞得叮叮鐺鐺的,毫不意外地成了好朋友,李漠帶著淩君和他一樣到處瞎混,為此被方丈斥責了好幾回。

不知道為何,李漠就可以上樹翻墻掏鳥蛋,方丈只會翹著胡子說:“翻得好!”

而他對淩君的要求就格外嚴格,尤其是在道德培養上,如果他敢翻墻,一定會被教育到耳朵長繭,方丈不允許他有一絲汙塵。

但再強的教育,也比不過李漠的禍害能力,他總能偷偷帶著淩君出去耍,並且和方丈鬥智鬥勇,樂此不疲。

後來他發現,如果自己犯了錯,尊貴的淩君反而會被責罰,久而久之,他就少帶淩君出去瞎玩了。

李漠一直有種感覺,淩君應該是被他有錢的吃飽了撐的沒事幹的爹下放到這裏體驗生活的,所以方丈才會對他如此嚴格,說不定哪一天他爹就來了。

後來,他成了預言家,寺廟裏果然來了一個大官。

那是一個特別大的官兒,在見到他之前,李漠見到最大的官兒也就是村長。

全寺廟的人為了迎接他,跪著擦了好幾天的地板,陳年蜘蛛網被掃蕩地幹幹凈凈,菩薩們也穿上了喜慶的大紅色,等大官到的那天,年紀大到快要化出舍利子的老方丈親自顫顫巍巍的來迎接他。

只見威風凜凜的大官兒說:“我是奉陛下之命來接皇子的。”

李漠激動的想:果然如此,淩君能在寺廟裏被眾心捧月,他爹果然牛逼,他想要把這個消息提前告訴淩君,誰料他找遍了寺廟都沒能找到。

李漠去詢問大和尚,淩君在那裏,卻被大和尚一把拽住,帶著他往前走,大和尚握著他的手都在微微顫抖,就這樣一路抖著把他送到了主殿。

方丈看見李漠後,顫顫悠悠地吟道:“這就是七皇子了。”他跪伏在地上,連身影都透露著不可解的愁苦。直到李漠離開,這個收留他的慈祥善良的和尚都沒有再看他一眼。

所有人都跪下叩首口稱殿下,李漠徹底傻了。

他覺得事情很詭異,拼了命的想要找淩君,但是沒有用,幾個大漢把他扔上了馬車,鎖住了車廂。幾個美貌侍女們輪番安慰李漠,終於讓他鎮定了下來。

路上,那大官告訴李漠,他的父親是當今聖上,母親徐美人因為犯了錯誤被發配守陵,後來帶著侍女逃出去,在寺廟門口難產生下了李漠。而當今聖上前幾個兒子相繼夭折,便千辛萬苦找到了他。大官兒說到口幹舌燥,連他身上的胎記都指了出來,李漠這才半信半疑。

李漠問:“那淩君是誰?”

大官道:“他確實也不是一般人,但比起尊貴的太子,他的身份就低到了塵埃裏,這是毋庸置疑的。”

李漠問:“為什麽不讓我見他一面。”

大官高聲:“殿下!我們時間緊迫,你父皇還在眼巴巴地盼著等你回去呢。”

大官對淩君貶低的態度,讓李漠很不爽,李漠問:“那你又是誰。”

大官兒微微一笑:“狄勁松。”

李漠笑問:“和我比起來,你的身份也低到塵埃裏了嗎?”

狄勁松微微一怔:“是的……殿下。”他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惱怒之色,袖子裏的拳頭都握了起來。

這是李漠唯一一次和他逞口舌之快,在後來長一段時間裏,狄勁松這三個字對於李漠來說那就是揮之不去的噩夢。

回到了京城後,一個未老先衰的中年男人一見到李漠就熱淚盈眶,抱著他喊:“終於有兒子了。”之類的胡話,還激動得差點暈過去,李漠在幾乎要窒息的熱烈擁抱下,意識到了這個就是他爹,當今聖上顯帝。

顯帝對李漠十分寵愛,他大赦天下,並昭告天下李氏江山後繼有人,他讓李漠住在窮奢極欲的新元殿,派數不清的宮女內侍照顧他,讓他接受治理國家之道。

李漠漸漸適應了皇子的生活,接受了他的新身份,他的人生順遂得像是架了雲乘了風,一路飛升,三年後,他被顯帝立為太子。

一切都快到他來不及接受,來不及細想,就又被推著往前走,十幾歲的孩子應付這些人生巨變足夠令他心力交瘁。

但李漠是個很聰明且敏銳的人,皇宮內任何異樣的眼光,他都能註意他,他一直覺得狄勁松對他的態度很奇怪,那看自己的那雙眼睛總是別有深意,陰森森地,像毒蛇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這讓他始終介懷在心。

真相的來臨是猝不及防,這一日,皇帝帶他的寶貝兒子去秋獵,李漠心情郁悶丟下侍衛一個人跑到帳篷外面散步,經過一個紅色帳篷時,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帶一個假的回來,還天生是個禍國殃民的熒惑星,三年了,皇帝還真是毫無察覺,這招瞞天過海還真的妙!”

李漠向立刻就楞住了。

只聽狄勁松的聲音緩緩響起,帶著冰涼如十月寒潭的惡意:“皇帝難再生育,他對這個孩子日思夜想,一旦有了希望,根本顧不上懷疑。”

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又問道:“那真正的皇子呢,你還不殺了他嗎?”

狄勁松聲音猶如毒蛇吐信,他的語氣有幾分洋洋得意又有幾分狠戾:“不,真正的皇子我將他從寺廟帶了出來,讓他做我的兒子,他就叫狄淩君,讓他尊貴無雙的兒子侍奉熒惑星,讓他的江山毀於一旦,他駕崩後,還有何臉面面對列祖列宗。”

李漠只覺得自己的肢體連著他的話一同被凍結僵硬。不知道為什麽他每一個字都懂,可連起來就是不知道什麽意思,他一整天都渾渾噩噩,顯帝打獵回來後,見他精神不濟,連忙讓人帶他回宮休息。

李漠躺在塌上,看到他窗前掛的那只蟋蟀籠子時,他打了個冷顫,他意識到了自己被卷入怎樣的驚天陰謀之中,他是搶了別人尊貴身份的孤兒。

淩君才是真正的皇子。狄勁松騙了他,待他極好的方丈騙了他。

李漠大受刺激,寢食難安,可是這件事他無法向任何人言說,他只能瞞著,瞞著,終日活在愧疚與惶惶不安中。他在宮裏學了幾年治國理論,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若是被發現會有什麽下場,那一定會比死更加淒慘。

渾渾噩噩過了一段時間後,猝不及防地,在禦花園再次見到了淩君。

內侍見李漠發呆到魂魄都丟了似的,便悄悄告訴他:“殿下,這小郎君是狄大人子,名喚狄淩君。”

李漠轉身往回跑,跑了一會兒,又往狄淩君身邊跑,猶猶豫豫了好幾次,他神情激動,渾身燥熱,脫了帽子扔出去,還在臺階上還摔了一跤,這一跤被後人大加渲染,說哀帝對狄含一見鐘情,從此肖想人家多年,最終滑向罪惡深淵。

真實的情況是李漠見到狄含後終日魂不守舍戰戰兢兢,郁郁寡歡,甚至因此生了一場大病,差點一命歸西。

李漠雖然一眼就認出了對方,可是三年的時間,他從一個黑瘦孩兒完全蛻變了個人樣兒,再加上太子光芒加持,狄含根本沒有認出他,也沒敢認出他。

李漠知道,他若是把真相說出來,自己死無葬身之地,連個渣都不剩,於是他選擇了隱瞞。

隱瞞的日子並不是那麽好過的,每一個噩夢都是自己身份敗露被皇帝一巴掌拍死,被繩子吊死,被大火燒死,總之是各種慘死,他本就是個心理有缺陷的人,他開始憎恨狄勁松,嫉恨狄含,每次看見狄含,他都會情緒失常,回去以後摔摔打打,跟瘋了一樣。

眾人以為太子厭惡狄淩君,本被選為太子陪讀的狄淩君被退貨了好幾次,還以“太子見之回去便無辜發怒,必是狄郎身上有怨靈”為由,讓狄含被去寺廟接受佛光普照三個月。

但是李漠的怒氣從來不敢在狄含面前發洩出半點,盡管他回去暗戳戳痛苦發狂,但只有狄含一出現在面前,他就像被被主人解開了繩子就不敢咬人的狗,忽然就變得乖巧可人起來。

顯帝是個不信鬼神又很武斷專橫的一個人,他雖然寵愛李漠,但一直覺得李漠性格敏感多情,喜怒無常,又很乖戾,現在親自挑選的陪讀都容納不了。陪讀事小,兒子的性格卻很令人憂心。

為了治治他這個破毛病,他下令狄淩君必須進宮陪讀太子,李漠若是再鬧別扭,不收斂性子就要被罰禁足養德殿,也正是當年徐美人被關押的地方。

李漠被逼無奈,卻又擔心與狄含朝夕相處,萬一對方認出自己怎麽辦,於是他努力改掉了自己所有的小動作,把嗓子弄啞(沒有成功就壓低嗓子故作深沈)甚至連走路姿勢也從外八變順溜了。

每日見狄含前都要在臉上塗一層讓人更為煞白的薄粉,在臉上點痣(盡管每次點的地方還不一樣。)

最後他告訴狄含,他不喜歡別人直視自己,讓他不要擡頭。

若是狄含不小心多看了他幾眼,他身上的汗毛就會倒豎起來,自己的把臉偏過去。

狄含哪裏還敢看他,連話都不敢多說幾句,每天沈默地陪著他讀書,寫字,沈默到屋子裏像是從來都只有一個人。

李漠這種精神狀態讓同樣年少的狄淩君很崩潰,從他的角度來看,日後要侍奉的君主很麻煩。

狄含從來沒有把當年在寺廟不辭而別的黑猴子和當今太子聯系在一起,他只覺得太子極其討厭自己,連呼吸都被看不順眼。

但狄含與心思敏感又陰郁的李漠不同,君子的禮儀令狄含溫和謙遜,他也是一個極度樂觀與坦誠的人。他連他那同樣陰郁暴躁,動不動就毆打他的爹都能搞定,何況是一個年紀和他相仿的同齡人。

狄含不和李漠說話,但會以另一種方式同李漠交流,他會偷偷給李漠帶東西,比如宮外的琉璃彈珠,風箏,被裝在籠子裏的蛐蛐兒。他想要改變自己艱難的處境,就只能讓這位太子對自己厭惡的態度有所緩和。

可惜不知怎麽地,那只蛐蛐兒觸犯到了李漠的逆鱗,李漠寧願去冷宮三日游,也堅決不肯讓狄含再與他見面。

被關在養德殿的那幾天,正巧碰到了後來成為武安侯的小皇叔李堅,李堅是個熱血暴躁的狼人,年紀不大,無法無天得一批,他剛被他哥顯帝臭罵一頓,心裏正怨恨不已,帶著侍衛翻墻進了養德殿後,瞧見被禁足的李漠後就起了欺負的心思。

他走到李漠面前,對他冷嘲熱諷說:“太子,其實你這算是二進宮了,當年你娘懷你的時候就被關在這裏一段日子,你這算是故地重游了,你才回來多長時間,就被皇上所厭惡了。”

李漠懶得理他,這種孤傲的態度進一步激怒了李堅。

李堅繼續大放厥詞:“你知不知道為什麽你父皇不喜歡你,讓你與你母親呆在這冷宮之中,你看你長得跟個姑娘似的,和我們李家人一點不像。”

李堅本是在滿口放屁地胡咧咧,誰知中了頭獎,激怒了李漠,他跳起來扒拉住李堅的胳膊就是狠狠一口,那牙尖得跟狗似的,李堅沒被皇帝揍哭過,卻被李漠咬得淚如雨下,他怒由心中起,惡向膽邊生,將他丟進了假山裏,還放了幾條假蛇嚇唬他。

李漠呆在假山洞裏,哭喊嘶吼,恍惚中他出現了幻覺,所有的太監都在看守著他,宮女們在一旁冷眼旁觀,她們偷偷咬耳朵:“這個是假的,皇帝要處死他了,聽說是淩遲處死。”

他甚至幻覺到冰涼的刀子在自己身上劃過,滲著骨頭縫一刀又一刀,直到一個溫暖的手握住了他,他睜開眼睛,看到了神情焦急的宮女:“殿下,殿下,你怎麽會在這裏!可急死我們了,多虧狄郎君幫著我們找到了你,否則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可如何是好啊。”

李漠將這次風波隱瞞了下去,也不許任何人提起,就當從來沒有發生過,他不想讓身邊的人和狄含因此受到牽連,這是他為數不多的善良。

但從這一天開始,李漠的心態慢慢發生了一些變化,他在冰涼的假山裏死過一次,那種感覺並沒有太難受,克服了最深的恐懼後,他也能稍微平等的和狄含相處了。

只是稍微,還是很怕,兩個人關系的進一步緩和,全靠狄含不厭其煩和耐心引導,李漠和狄含的話越來越多,間隙也越來越小,若不是心懷鬼胎,就好像又回到了寺廟的日子,有一天,他坐在走廊下問狄含:“我這樣折磨你,是我不對。”

狄含心態很好道:“你比我爹差遠了,我爹才是真的折磨人。”他風淡雲輕的告訴李漠:“皇上將你關在養德殿只是為了嚇唬你,他會讓很多宮女太監陪著你,我爹不一樣,他讓老鼠和蟑螂陪著我,他對我忽冷忽熱,喜怒無常,上一刻還笑著下一刻就會翻臉,他翻臉的時候會打人,你不會。”

李漠從來沒有想過他在狄含心中居然還能算是個東西,人一旦被誇,被認可,尤其是這個年紀,再自甘墮落的樹苗都想自我修正的想法。

他想,狄含真他娘的是個好人,他一定會是位明君。

他用三天三夜的時間說服自己,的好(鬼)日子過夠了,他要把太子之位還給他。

這很難,最難的一步就是如何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李漠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他就是個小混混,無恥混蛋,被感化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一切的前提下,他必須活著,這沒得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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